兴安小说部落小说琪琪格接上期

回到家后,琪琪格为了给萨茹拉驱寒,赶紧生火,用苞米面做了一盆疙瘩汤,额尔顿就着红辣椒蘸酱吃了三大碗,吃的满头大汗;在妈妈的鼓励下,萨茹拉也喝了两小碗。在灯光下小脸颊通红通红的,琪琪格问她:“姑娘,身上还冷吗?”

萨茹拉摇摇头说:“妈妈,不冷了”

吃完饭不久,萨茹拉就睡着了。

琪琪格临睡觉前伸手摸摸萨茹拉的脑袋,感觉明显的热。她对丈夫说:“孩子有点发烧”

额尔顿说:“冻着啦!”

疲惫了半天的夫妻俩人唠了几句热闹的捞土豆场景以及自家的收获,熄灯睡着了。

琪琪格觉轻,稍有动静惊醒。

半夜,萨茹拉说梦话,把琪琪格给吵醒了。琪琪格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有点发烫。于是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给姑娘凉开水,并从水缸里舀来一瓢凉水和暖瓶里的开水兑好,把毛巾透好了给她降温。

“妈妈我渴”萨茹拉说

琪琪格看茶缸里晾的水还是有点烫。于是她又赶紧到外屋地从碗架子里拿来一个小碗,将水折变几下,轻轻尝一口觉得可以了,才端给萨茹拉。萨茹拉浑浑噩噩地喝了将近半茶缸水。琪琪格问:“还要吗?”

“不要啦。”萨茹拉说

琪琪格把萨茹拉的棉被掖好,说:“好姑娘,睡觉喽!”

这一夜,萨茹拉一直高烧不退,一直迷迷糊糊地睡觉。

琪琪格很担心姑娘火大了抽风,几次叫醒丈夫,想连夜去北屯子找大夫。

“嗨!一个感冒的事儿,出个透汗就没事了,实在不行明天早起再找大夫吧。”额尔顿说

这一宿,琪琪格心砰砰砰地老是往嗓子眼蹦,她期盼天早点亮起来,然而时间似乎停滞不动了,她,从没有感到夜竟然如此漫长。

鸡叫三遍后,天就大亮了,琪琪格就早早地把额尔顿从被窝里拽起来。看到丈夫习惯性地卷曲着右手食指揉搓眼睛,一脸的睡眼朦胧态,她既生气又上火,背起萨茹拉就往北屯子跑,额尔顿知道妻子在和他生气,起初他跟在后面,等走过一里多地后,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对不起妻女,不由分说的将萨茹拉抱过来,放在自己后背上疾步要往前走,这时他才看见原来走在前面的妻子着急得在掉眼泪,霎时,他特内疚。便安慰妻子说:“大清早的哭个啥,一会儿就到大夫家了,我告诉你啊,别着急,没事儿的啊,准保没事儿。”

“还不急呢?你看姑娘都烧成啥样了?蔫吧的连脑袋都抬不起来了,还不急?、、、、、、”打开话匣子,琪琪格就扳不住自己。她一边唠叨,一边掉眼泪。

太阳还没露出头,萨茹拉一家人就到了医生家。

医生姓白,是一位位蒙医,他先用手摸摸萨茹拉的脑袋,再摸摸她的耳朵说:“哎吆!这孩子高烧!咋整的?”

“昨天去河西捞土豆给孩子冻着了”额尔顿解释道。

白医生给萨茹拉号脉后说“喂呀!看这小心脏跳的多快?”

萨茹拉妈妈着急地问“医生,严重吗?”

“看脉象,还不像是一般的感冒,看来孩子的心脏有些毛病呢。”白医生说

听医生这么一讲,琪琪格顿时脑袋里忽悠一下,脸变得刷白。本来昨天累了大半天,接下来又折腾一宿没睡觉,体力严重透支,她再也经受不了打击,俩眼一黑软软的瘫坐在地上。这一紧张,她那晕厥的老毛病又犯了。

“妈妈,你怎么了?”萨茹拉急的又哭起来。

白医生给她不停地捏人中,几分钟后苏醒过来。

琪琪格记得萨茹拉在五岁那年的冬天因感冒曾经患过心肌炎,病怏怏地折腾小半年才好。当时医生就交代过,心肌炎不好去根儿,一定要小心看护孩子,别让感冒。这几年,萨茹拉身体很单细,但并没有明显的病态状,琪琪格平时就很提心吊胆的,担心心肌炎复发。刚才听医生说孩子心脏有毛病,她以为萨茹拉心肌炎复发,吓得一下子崩溃了。

琪琪格苏醒过来后以十分忧郁的目光看着医生,胆怯地问:“我姑娘是不是又是心肌炎犯了?”

“这得需要再观察。”白医生不想再刺激萨茹拉妈妈,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孩子高烧,心律不齐,但不见得有太大毛病。不过我这大队卫生室小,药品也不全,像这样的医院用西药,用青霉素等消炎药这样来得快,我这里缺这样的好药。”

琪琪格十分为难地对大夫说:“医院,一是道远,再一个我们一时也没有钱,医生还是在你这里治疗吧,我们信得着你,而且你还能给赊药......”

萨茹拉爸爸也强装笑脸,以近似乞求化语调对白医生说:“是啊是啊,在你这里好,你能照顾我们,你是我们公认的好医生,我们也对你放心,啊!......”

白医生心里明镜,这个小孩子的病不是简单的感冒,弄不好要沾包,可是一时又很难推掉,于是对他们夫妇二人说:“我们有言在先,你们信得着我,但我这里药品不全,我只能先治一治看看,打不了保票”说完在处方单上用蒙文列开驱寒祛湿调养心血的蒙药以及去热阵痛的安乃近等药品。嘱咐萨茹拉妈妈蒙药要用红糖、黄油少许做药引子,让萨茹拉先吃十天看看。

萨茹拉爸爸妈妈尽管心里胆儿突的,嘴上还是千恩万谢的。

回到村里,额尔顿赶紧去学校给姑娘请了三天假。

当天下午,萨茹拉就开始慢慢退烧了。

看到女儿通红的脸蛋慢慢恢复本色,琪琪格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乞求女儿早日好起来。

一晃五六天过去了,萨茹拉尽管不再高烧,但是神色憔悴,全身没劲儿。她跟妈妈说想去上学,妈妈担心她感冒没好利索呢,要是再犯了,事儿可能更大,于是就给她续假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萨茹拉的身体慢慢有些好转。不过,爸爸妈妈依旧担心女儿身体,一家人合计好了后,萨茹拉爸爸向校长给女儿请了长假。

农历小雪那天早晨,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起雪花,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琪琪格清晨起来后从灶坑里掏出大半土篮子草木灰,用右手拎着扔到院墙外东南处隆起的灰堆上。她环顾四周,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还都没有冒烟。

回到屋里,琪琪格麻利地点柴生火,在锅底炖了点儿土豆块白菜条,上边贴了几个苞米面大饼子。

一家人吃完早饭后,爸爸去生产队出工去了。

纷飞的雪花让人惬意。半晌,萨茹拉穿了一件红底儿粉花儿的小棉袄,在自家院子里尽情的欣赏这入冬后迎来的第一场雪。

妈妈看到院子里女儿轻柔的身影与飘逸的雪花,在这洁净的天地间谱写纯美的画卷,觉得此情此景俨然是今天最靓丽的风景,心想,“这天上的天使大概也不过就这样呗!”,看到女儿久违的灿烂笑容她也着实高兴。

十一

在外面雪花中尽情地玩了一会儿后,萨茹拉觉得有点累,于是回到屋里。正在外屋地做午饭切土豆的妈妈听见萨茹拉连续打四五个喷嚏,登时眼睛瞪直、双眉上翘,她下意识地将右手拎着的菜刀放在菜墩上,把门开了个缝,将脑袋伸进里屋问女儿:“咋了姑娘?咋打这么多喷嚏呢?”。

萨茹拉刚要回答妈妈,却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啊呲”一声又打了个喷嚏。

“孩子,你可千万别再感冒了,天有点凉,可别再出去了啊!”琪琪格说

“知道了,妈妈。”萨茹拉柔弱的语调中带着对自个儿身体不争气的语气。同时又觉得很对不住妈妈。

冬天的白昼太短,一转眼太阳就跑到河西头西山顶上不足一套马杆高。

等到点灯吃饭时萨茹拉有了几声咳嗽。

琪琪格为了让萨茹拉多出点汗,在菜烫里特意放点干辣椒丝儿。萨茹拉试着喝两口,嗓子更加痒痒,咳嗽频次更多了。额尔顿说;“这烫有点辣,别让孩子喝了。”

“我寻思让孩子发点汗,辣的话别再喝了。”琪琪格说着从炕上滑下去,给萨茹拉倒了一碗开水,里面又加了点红糖。“姑娘,妈妈给晾一会儿啊,不烫了再喝啊!。”

萨茹拉点点头。

萨茹拉怕爸爸妈妈过于担心,每次嗓子痒痒时,她都竭尽全力小心翼翼的将黏在嗓子眼的痰一点一点的往肚子里咽进去,实在不行了才咳嗽。

因为身体不舒服,晚饭后,萨茹拉早早躺下了。

等萨茹拉睡着后琪琪格轻轻地摸她脑袋感觉稍微有点发烧,她对丈夫小声地说:“好像有点烧呢!”

“不太厉害不是吗?没事吧?”额尔顿说着心里也有点忐忑

“感觉就是稍微有点烧。”琪琪格答道

“要不给吃点药吧,家里还有没有安乃近片啥的?”额尔顿说

“有”琪琪格说着从柜子上的匣子里找出来一片安乃近片,又在小碗里晾了一点开水。她小声地把萨茹拉叫醒了给她服了药让她睡下。

十二

萨茹拉并没有如妈妈所愿,这一宿多次发咳嗽,半夜里琪琪格两次起来给她倒水,让她润润嗓子。然而,这种土的掉渣的办法对萨茹拉起不到治疗的作用;到下半夜头遍鸡叫时,她的咳嗽声明显带着胸腔的共鸣。

折腾一夜的萨茹拉,早晨疲惫的一点都不想起来。琪琪格看到女儿难受样本想把饭端给她,让她披着棉被吃。她把饭端过来犹豫一下,寻思寻思又端回去放到桌子上。她心里默默地想:“宁可我抱着、扶着,绝不能让姑娘倒着,这不吉利。”于是,她把姑娘的衣服拿到灶坑前,用余火烤了一小会儿里子,用手摸摸挺热乎的就赶紧拿过去给萨茹拉穿上。然后又把毛巾用温水浸泡拧干,轻轻地给萨茹拉擦脸蛋。

“姑娘,快来吃一点吧,吃完饭妈妈背你去瞧医生,抓点药,这一宿咳嗽的,把我姑娘害苦了,哎!”

妈妈温馨的话涌进萨茹拉心田里,本来没有食欲的她,就冲着妈妈侍候她的暖暖的心,勉强吃了几口。

白医生给开出一周的镇咳、止痛药。

夜里,看看孩子睡熟了,琪琪格悄悄地和额尔顿说:“孩子的身子越来越弱了,你是当家的,得赶紧想点法子,照这样腾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怕是越来越不好办的。”

额尔顿多少信点儿迷信,他听到老婆说话不吉利马上脾气上来了“你那嘴巴今个儿没洗咋地,啊,说话那么晦气,啥不好办?有啥不好办的?瞧你那话说得,啊?”

看到男人生气了,琪琪格赶紧说:“祖宗啊,小声点儿,孩子刚睡下,我错了啊。”话没说完音颤起来,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淌。看女人委屈的哭起来,额尔顿也就不再耍了。

十三

这几个月,萨茹拉隔三差五的就来大队卫生室。在白医生眼里,萨茹拉的病比较棘手,小小的年纪心脏就出了问题,现在只能缓解病情,不能根治。期间,他也曾几次建议额尔医院去确诊,好对症下药。额尔顿夫妇因为经济困难有想法,却很难成行,一拖再拖到现在。

今天,白医生再次号脉后感觉萨茹拉的脉象要比以前更弱,医院说不定有生命之虞。于是很认真而又严肃地对琪琪格讲:“我不是推脱,这孩子脉象太弱,我的药恐怕很难治好她的病,你们不医院去检查、去确诊,我劝你们可别再耽误孩子呀!”

看到医生表情凝重,说话严肃样,琪琪格意识到姑娘的病已经很重了。

“白医生,能不能先给她抓点止咳药,缓解一下。”琪琪格以恳求的语调求白医生。

“行倒是行,只是这样治标不治本终究不是办法。”白医生边说边开药方子。

抓完药,琪琪格在大队卫生室就地从包里掏出来茶缸倒点开水,给萨茹拉把药给服了。然后,背起姑娘一路小跑回到家里。

中午,额尔顿收工回来后,琪琪格把大夫说话的又学了一遍。她催促丈夫道:“我们必须赶紧想办法了!”

额尔顿卷了个小拇指粗细的旱烟点着后深深吸了几口,十分为难地说:“这年头上哪儿能借到钱呢?”

“不行你去碰一碰大队长,指不定给开面儿呢。”萨茹拉妈妈说

“生产队能有钱吗?要不你去看看,你是妇女队长,大小也是个领导,不比我强吗?”

“你们男人好办事,不像我们女的。”琪琪格心里明白,丈夫是个内向人,埋头干活行,出外办事难,是个不出头的料。正在这时,刚下完羔子不久的老母猪饿了“咕、咕、咕”地叫着来拱外屋地门。

琪琪格对丈夫说:“要不把老母猪卖掉,给姑娘看病吧。”

眼下,家里可以变卖的也只有这老母猪和一窝小猪羔子,只是这小猪羔还没满月,作为一家之主的他比谁都明白,在这“斗资批修”的阶级斗争岁月,老母猪是合法的经济补充。没了老母猪也就意味着一定程度上断了财路,额尔顿很是舍不得,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闷了一会儿说道:“也没别的办法了,卖就卖吧,赶紧搭噶去吧。”

几天后,留下一个母羔子,其它的羔子连同老母猪一块儿以一百二十元卖给东屯子一户人家。

第二天早晨,琪琪格找生产队长求了个二马车,临走前又开了个介绍信就去公社卫生院。

山路不好走,二十多里地走了两个多小时。这是萨茹拉第一次出远门,妈妈拿厚棉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大眼睛。萨茹拉边看远处的山峦边遐想着这一去会把病治好。一路上妈妈一会儿问她一次冷不冷?萨茹拉都说不冷,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萨茹拉时而咳嗽几下......

十四

医院有两位西医医生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几年前因被戴上“右派”帽子,下放到这里,其中一位姓徐的医生非常认真地给萨茹拉进行了检查,看到萨茹拉的心慌气短、乏力、时常咳嗽、手脚、脸部水肿等症状后,他以责备的口气对萨茹拉爸爸讲:“怎么才来呀?你看这小孩脸色发青了,这哪像小孩子脸蛋儿。你们跟我来医办。”

到了医生办公室,徐医生告诉额尔顿,“我看哪,你的孩子得的像是风湿性心脏病,而且肾脏也不好,身上有浮肿,一会儿做一些相关的化验进一步确诊一下,需要住院治疗,但也只能缓解”,他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国家的医疗水平还没法根治风湿性心脏病,我们只能尽力缓解”

当天下午,萨茹拉的化验结果出来了。院里几位医生会诊后,确诊萨茹拉的病为二尖瓣狭窄型风湿性心脏病,并开始用西药进行对症治疗。

萨茹拉来到这陌生的环境,一切都觉得新鲜,医生、护士的和蔼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公主一样。

这天下午临落日前,额尔顿赶着二马车回家去了,琪琪格一个人留下来陪护萨茹拉。

医院的医生、护士都特别认真负责,除了一天三顿的口服药,护士每天上午都要给萨茹拉挂两个吊瓶,琪琪格配合院方细心地照料着萨茹拉。

萨茹拉的病房一共有四张床位,四个病友中有一位是上海知识青年,她是去年夏天高中毕业后响应“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过来的。可能是水土不服,稍有不慎就要坏肚子,医生诊断是慢性结肠炎。每天上午也是挂吊瓶,下午没啥事她就在床上叠好五颜六色的彩纸,剪成方长形,然后在葡萄糖液瓶子上围成一圈,用细绳均匀地缠绕,不一会儿,彩纸上形成好多个皱褶。

萨茹拉静静地观察,觉得很好玩。

“大妹子啊,你这是要做啥呢?”琪琪格问

“我要做个莲花,盛开的莲花,这些纸一会儿叠成花瓣,再剪一些绿叶衬一下就成了”上海知青说着不大一会儿功夫,真的做出一个纸质的荷花。

“大妹子啊,你真手巧啊!”琪琪格说

萨茹拉也特羡慕这位知情,视线半天没离开她。琪琪格甚至想拥有这样从未见过的“花”给女儿,只是一直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上海知青看出母女俩的期许,晚饭前把“花”送给了萨茹拉。

萨茹拉爱不释手,似乎病一下子也好了许多。

晚饭萨茹拉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小碗土豆、圆白菜汤。琪琪格就着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吃了一碗苞米茬子饭。

自从徐医生接诊治后,萨茹拉的病一天天有起色;而琪琪格兜里的钱也一天天变薄,在医院吃药打针、吃饭、床费等等,每天的消费都不是小数。现在,琪琪格最担心的是,用完兜里钱,病要是还没好利索该咋办?

十五

到第八天,琪琪格带来的钱就用完了。萨茹拉的病明显见好,但距离康复还有一段很长的一段路。

护士告诉琪琪格:“赶紧去补交押金,要不然按着院里的规定,押金用完了就要停药。”

一听停药,琪琪格就傻眼了,急得她立马心跳加速,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别无办法的她硬着头皮只好去求徐医生。徐医生说:“看病我行,钱的事我说了不算哪,你得找院长去。”

琪琪格心想:“要是我自己去恐怕又说不明白具体病情的严重性,如果徐医生领着我去可能更好”于是以倍加小心的语调对徐医生说:“徐医生,那你能不能领我去见一下院长?我碰一碰运气。”

恰好这是徐医生恰好手头没活,再则,萨茹拉的病的确需要进一步治疗,他心想:“我领你去赊帐,这不合适,也不符合院里的规定。只是这孩子太可怜了,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不救治可能很快就夭折,挽救生命是天大的事。”想到这里,他眼珠子在眼眶里左左右右地慢慢转了几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习惯性地看看手表,简单调节一下心理后说:“这是一件不好办的事儿。我知道你们的确很困难,这几天听护士们说,你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两顿饭,而且舍不得花钱,顿顿就着咸菜对付一口,真是不容易啊!好吧,我领你去吧,但事情得你自己说,我说不方便。”

来到院长办公室,琪琪格向院长哭诉女儿的病情,又哭诉近几年生产队收成差,家里特别困难等等等等,琪琪格恨不得把压抑了很久的话都一股脑倾诉给院长。

“你不要太激动,你说的我大概都明白了。”院长接着说“可是”。没等院长说完“可是”,琪琪格又赶紧求道:“院长啊,我求您了,我临来时带来生产队的介绍信,我现在困难,但给女儿看病的钱到时我一定分文不少保证给还了,我孩子小小年纪得这大病,太可怜了,您给行行好、帮帮忙,帮我们迈过这个坎儿......”琪琪格一边说一边哭,着实可怜。

“现在啊不止你家困难,国家也很困难,医院周转金很少,你这真是给我们出了难题。”院长略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孩子是你的心头肉,医院也十分困难,徐医生如果有办法也不会把你领来。这样吧,就你们家的这件事儿,你先回去,啊,等明天医院班子开个会,看能不能找到通融的办法,原则上是不行的。”

听到院长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琪琪格只好带着茫然回到女儿病房。她期盼着奇迹发生,同时也担心一旦院方不能通融怎么办,她的心里一团乱麻。

十六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徐医生告诉琪琪格,院方破例照顾她,同意让她赊欠。这让琪琪格娘俩十二分激动。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又过了半个月。

经过徐大夫的精心治疗,萨茹拉已经行动自如了。

萨茹拉原来浮肿的时候,小脸蛋呈椭圆形,等到消肿以后,脸蛋变成了瓜子脸,原本苗条的身材加上柳叶眉和一对双眼皮大眼睛,着实像画中的林黛玉,加上说话慢声慢语很有礼貌,医生护士们都很喜欢她。

在医院陪护的二十多天里,经过护士的指导,琪琪格学到不少常态护理技能。

出院时,徐医生嘱咐琪琪格:“萨茹拉的身体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平日里要增加营养,千万要注意感冒,心脏病不同别的,感冒一次会加重一次,孩子千万要保护好。”琪琪格不停地点头,说“记住了。”

出院这一天,还是额尔顿赶着二马车来接娘俩回家的。尽管天气要比刚来时还冷,萨茹拉一家人心里却暖呼呼的。琪琪格依旧把萨茹拉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

一路上琪琪格向丈夫诉医院医生、护士的事情,额尔顿一边倾听一边插话:“人家的好心好意咱们永远都不能忘记啊!”

“那当然,这样能救命的好人白天点蜡都难找啊!”琪琪格说

萨茹拉静静地听着爸爸妈妈的对话,心里美滋滋的。

回到家里的当天晚上,琪琪格就想到生产队长家里求队长给借一头能挤出奶的乳牛,好给萨茹拉挤奶吃,补补营养。回头再细想,摸黑儿去人家不是事儿,于是打算明天再去。

这一宿,琪琪格在心里反反复复地琢磨着见着队长怎么说,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打腹稿,因为这个,大脑有些兴奋,她失眠了。她脑子里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事情,就像过电影似的飘来飘去。她期待着黎明,等待着天亮,然而,这一宿过得不知咋这么漫长。

终于熬到鸡叫,她打了个盹儿,但,很快又醒了。

不一会儿,天开始濛濛亮,睡不着的她悄悄爬起来上外头解手,看天色还早,于是又躺下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心里盘算事情的她翻来覆去的更难受,于是就爬起来点火做饭。她一边做饭,一边盯着南院——生产队长家的烟囱冒没冒烟。

在村子东南面的天空映现红霞后,队长家的烟囱终于升起缕缕炊烟,琪琪格把灶坑头的火简单清扫后,放下手里的活跑到队长家。

这时队长正在自家院里拿着大扫帚清扫院子呢,见到萨茹拉妈妈匆匆走过来,大老远的和他打招呼,他心想“她不是昨天才回来的吗?大清早的,又有啥事呢?”。

走近后,琪琪格把孩子治疗恢复过程及赊欠情况学了一遍,临了,她才请求队里借给一头下犊的乳牛,因为孩子需要补充营养......。

“孩子的健康不像别的,头几天生产队刚好有一头母牛下犊,可能奶水不是那么多,我看供你姑娘萨茹拉吃还应该还足性。”队长接着说:“我过一会儿告诉牛倌后你就把小牛犊牵走,小牛犊你可要要加小心管护、精心点,别让村里人说三道四的。”

“啊呀!队长,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伺候好的。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看,我都不知道咋谢你!”琪琪格说

“谢啥?你们家里情况不是特殊吗,明理人谁还能说啥?......”队长说

十七

尽管每天都有牛奶喝,萨茹拉的体质依旧很弱,稍加活动心律就明显加快,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担心,她尽可能地少活动。

平日里妈妈总是精心的照料她,在将近一年多时间里萨茹拉没再大犯病,一家人以为孩子的病基本稳定了。

在萨茹拉十五岁那年冬月的一个晚上,一家人吃完晚饭后将要熄灯休息前,村子里突然响起群狗群吠追逐声,爸爸下意识地说:“是不是狼来啦?”话音未落,群狗咬叫声就来到他们家窗户底下鸡窝前,有一条“狗”被咬的直叫呼。

萨茹拉嗖家伙跑到妈妈跟前,琪琪格立马把萨茹拉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怕啊姑娘,不怕啊!”。

额尔顿哧溜溜跳下炕,从外屋地抡起铁锹嚎叫着冲出去,把院里撕咬的群狗都吓跑了。

萨茹拉在妈妈怀里一直在打哆嗦。

很快村子里好事儿的人们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有的说可能是山上下来的狼,饿极了,到村里找东西吃呢,也有的说可能是疯狗,因为夜里谁也没见着,是狼是狗都很难下定论。

过了一会爸爸进屋里来,问母女俩:“没吓着吧?”

“咋不怕呀?这窗户上头都是纸糊的,我就怕冲进来,看把我姑娘吓得,刚刚停下来哆嗦。”琪琪格说

“打跑了吗,爸爸?”萨茹拉问

“跑了,我看是被吓跑啦”萨茹拉爸爸接着说:“所有动物都怕人,人,才是最厉害的,姑娘,你要记住了,啥动物都怕人啊,咱不怕它,啊!”

这天夜里,萨茹拉半夜里惊醒两次,每次惊醒醒后都是心蹦蹦跳、满头是汗。

早起后萨茹拉一点精神头儿都没有,吃了一点饭后又找来枕头躺下了。

琪琪格对丈夫说:“昨天晚上萨茹拉被吓住了。”

“要不你给她叫叫魂儿。”额尔顿说

“等到晚上再说吧。”琪琪格说

就在这天下午,在村子东边山坳里放羊的羊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人:“狼来啦、狼来啦,大家出来打狼啊......”原来羊群里闯进一条恶狼,一连气咬死七只绵羊,并将其中一只紧紧咬住喉咙连拖带拽地往前走,等到社员们抄家伙跑过去时,早没了踪影。

这件事再次让萨茹拉吓了一跳。

从这天起,一连三天晚上,每天晚上等到夜深人静时妈妈都要给萨茹拉叫魂儿。

原以为,用这种土办法可以让萨茹拉精神起来,没成想,连日来萨茹拉的心脏老是想从她胸腔里往外蹦出去。

这几天,萨茹拉体虚耷拉脑袋、面无光泽、六神无主、体力不支,每顿饭吃不了多少就又躺下来。

看到姑娘一天天弱下来,琪琪格悄悄的对丈夫说:“孩子要落炕了,赶紧想想办法吧!”

几年的折腾,家里早就没了积蓄,甚至可以变卖的物产都没有了,给女儿看病真是难上加难,额尔顿只好又跑到大队卫生室去请医生。

从去年开始,大队实行合作医疗制度,统筹款年初由村里统一出,村民每次看病只需五分钱就行。这对萨茹拉来讲是一项极大的福利,但同时对大队卫生室又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约莫一个时辰后,额尔顿把白医生请到家里。

在白医生给孩子号脉时,琪琪格一边沏茶倒水,一边把头几天孩子被惊吓的过程以及自己采取的施救办法向医生叙述了一遍,白医生淡淡地一笑说:“如果叫魂儿就能治好病那倒省事儿了,像她这种风心病需要静养,不能刺激、不能累着、不能生气、不能着凉......这些外界因素都可能诱导病情复发。当然,我也早就说过,我这里也没有特效药,这一点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们也都清楚,是不是?”

说完,白医生给开了一些安神、护心、利尿之类的药物。

这几年,额尔顿曾多次把大队卫生室医生请到家里给女儿看病,白医生已经成为延续萨茹拉生命的最重要支撑者。在白医生眼里,萨茹拉虽然年少,但已经是他的老患者了。他甚至从萨茹拉的身上看到生命之树的张力和顽强。

为了表达一点谢意,在丈夫去请医生的空档时间,琪琪格用烧火棍打死一只当年的小公鸡,退了毛切成一个个小块儿。

就在白医生和额尔顿唠嗑的功夫,琪琪格做好了香喷喷的鸡肉荞麦面猫耳朵汤。

这一段时间,因为心脏不规律乱跳,影响到正常呼吸,萨茹拉觉得度日如年,尤其夜里特别难熬,她有时默默地自问:“人生下来是为遭罪还是寻找幸福?我的幸福是什么呢?我的病到底有没有救儿?”这些无厘头的悬念常常让她焦虑不已。

这几年,为了给她医病,爸爸妈妈想到了可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只是,正如先前医生们所说,目前还没有太好的办法能够根治。当然,人家医生也并没有断言彻底治不了。萨茹拉和爸爸妈妈期待着有那么一天,有哪个地方的大夫能够根治风心病,只是这一天还迟迟没有到来

十八

总算又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随着天气的转暖,萨茹拉的身体似乎也轻快了一些,心情也明显敞亮了许多。

从去年入冬到现在,因为体弱,稍有不慎就要感冒。按着妈妈的吩咐,萨茹拉平时不得出门,她每天只能在临窗户的南炕上来回活动,权当身体锻炼。

春天柔和的暖阳透过底层窗户四块玻璃射进来,散开在屋子里,炕上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来回飞舞。

在炕上锻炼一会儿后,萨茹拉坐下来顺着光柱静静地观赏这自由漂浮的千千万万个微粒子,好生羡慕。

开春以后,每天爸爸妈妈都出去在生产队参加劳动,萨茹拉一个人独自守在家里。她常常坐在南炕上紧挨窗台处,透过玻璃看看外面的村落、山峦、天空。

这一天,萨茹拉在不觉间看到十几只燕子在她家院子里轻快地飞来飞去,她犹如见到老朋友一样,一边欣赏一边羡慕。心想:“能自由飞翔真是一种幸福,能从遥远的南方飞过来是一种毅力,而这一切都源于健康的身体这一起码的本钱,我就缺少这个基本的要件,哎!”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泪水不小心在眼眶里短暂驻留后滚落了下来。

十九

端午节过后不久,在萨茹拉家外屋檩子上筑巢孵化的燕子妈妈高高兴兴地孵出四只小燕子宝宝,小家伙们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叫着让妈妈、爸爸喂食,燕子夫妇整天飞来飞去啄食喂仔,好不热闹。

萨茹拉很喜欢这种原生态的“吵闹”。她想:“当爸爸妈妈真不容易!何况这些小宝宝还都是健康的。”

今年雨水很勤快,放眼望去满山都是绿油油的。

萨茹拉已经好几年没上山了。她向往在山坡上深深地呼吸,想象着青草、绿叶的芬芳,向往临风吹拂的惬意,也向往站在悬崖边儿放开嗓子清唱一曲的激情飞扬,她更想帮忙妈妈做一做家务活,每每看到妈妈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山上锄地回来,撂下锄头马上又点火做饭,萨茹拉心里就五味杂陈:“妈妈太辛苦了,以这样单薄的身体去超负荷劳动,回到家里,又有一个落炕的我,等着要照顾,我啥时候能帮妈妈做点活呢?哪管一点点也好......想着想着心里就堵挺,泪水溢了出来”。

与往年相比,今年的萨茹拉越发安静。因为稍加活动,心律就急速加快。每顿饭吃完后撂下碗筷她总是静静地坐上个半小时,等心律平复以后才动弹。

琪琪格有一位在省城工作的叔伯哥哥,多年没有来往了。琪琪格是独生女,没有亲兄弟姊妹,所以叔伯亲就是她娘家最亲的人。今年,他因为公差来草原,顺道要想看看萨茹拉一家人。

七月的草原茫茫绿色,暖阳、清风、草香、惬意的牛羊、朵朵白云让人心怡。

当萨茹拉的舅舅看到外甥女弱不禁风,一家人愁眉苦展,刚才在路上映入眼帘的优美的自然景致顿时散尽。心想:“他们家竟然这般困难?”一下子,他心里酸酸的。

他责备琪琪格:“孩子病了好几年怎么不告诉一声呢?”

琪琪格搪塞了几句,然后聊其它话题。

晚饭后,因屋子里闷热,大家挪到院子里来纳凉。萨茹拉在外面呆了一小会儿,就让妈妈扶着回屋去了。

在喝茶水的时候,舅舅对琪琪格两口子说,把医院去看看吧,看有没有好的治疗办法?

额尔顿不好意思说家里困难的连路费都没有。琪琪格说:“等秋收完了后让她爸爸领着去吧。”

“这养病如养虎,哪能拖呢,孩子都病成这样子了,可别再耽搁了。”萨茹拉的舅舅说

“嗨!”琪琪格长长叹了一口气后接着说:“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整天病怏怏的,她的病就是压在我们心上的一块儿大石头,哥哥,谁想耽搁呀,这实在是没有办法啊。”说着说着,泪水不住地流淌下来。

“明天你们带着孩子和我一起去省城吧,医院的医生看看萨茹拉的病,我知道你们困难,路费和看病的钱我给垫上。”萨茹拉的舅舅说

琪琪格哽咽着说:“谢谢哥哥。哎,看来我姑娘可有救了。”

“舅舅、舅舅,这真是救命的舅舅,啊呀!大哥谢谢您呀!”额尔顿也赶紧表示感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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